我是天蝎座呀

【战山为王】【羡忘】【虐向 皇帝羡VS王爷叽】七步诗 四十五(下)

第四十五章(下)


    战旗立在大殿门前,北风撩动旗尾,卷起雪花落在大开的门槛内,吹灭了临窗的香烛。


    时过正卯,天光未明。金銮殿上,落针可闻。


    李曦跪在御龙阶下,宽袖铺展地面,露出的腕骨削瘦如柴。


“陛下。”严风旭站在李曦身侧,持正牙护,见礼时,正言道:“陛下为大魏亲征东犁,得胜而归,此等功绩堪比尧舜,实乃中兴之圣主。”


    他稍稍抬起头,自牙护后瞟向龙庭,却见永徽帝旒珠后的眼睛,正看着身边的李曦,一双剑眉微微蹙起。


    狡黠的眼珠轻轻一转,严风旭沉吟片刻,敛眸说道:“然而,罪臣李曦...”


    说着,他瞥了一眼李曦。“却趁陛下出征之际,擅自调动轻骑意图谋反。不臣之心,昭然若揭。这等叛党不除,国祚不稳。此事攸关社稷倾危,百姓福祉,还望陛下决断。”


    琥珀色的瞳孔忽转,李暮此刻才看向严风旭,定然道:“严大人,辛苦。”


“微臣承蒙天恩,不敢不为陛下尽心。”


    李暮垂眼拨了一下腰间的玉带,再抬眼时,冕旒掩去了眼尾中的一丝寒意。


“大人身历三朝,乃大魏奠基有功之臣。得尔睥睨秦王之官,亦乃朕之幸事。”


    闻言,严风旭心头一紧,持着牙护的手,微微有些颤抖。他偷眼瞟向前方,却只见那背后的宝相花纹,在簇簇烛光中,漠然的有些冰凉。


    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,心念一转,说道:“陛下为圣主,四海皆倒戈卸甲。如今国安民乐,皆福泽陛下皓月之光。”


    李暮摩挲腰间玉带,点染微红的眼尾,将目光钉在严风旭的官袍上。“江山初定,社稷未稳,刑部侍郎雷霆之击,万钧之压,为朕肃正皇庭,威慑万民,于我朝之功堪比宁成周兴。”


    窗外北风呼啸,好似一声声凄厉的哀嚎。严风旭双腿倏地一软,滑跪在地上。“陛,陛下所言...臣...”他心中起寒,挤出的话语也开始颠倒。“臣,秉律法核案件,时已今日从无错漏...”


    旒珠猛然一晃。


    李暮在一片死寂中站起身。舄履踩过脚踏,侧旁的宫灯拉长他的身影,那灰黑从上到下将严风旭笼罩,最后横在地上,隔开了他与李曦间的缝隙。


    严风旭抬起头,在逆光中对上了那双狭长的眸子。——那双倒映火烛的瞳孔,殷红的中心便是自己。


    凉意从脚底窜起,严风旭一瞬间有些窒息,他低垂下头,在漫长的寂静中渗出了汗。

    

    他捏紧牙护,重新抬起头,将目光投向众臣前方,然而未及看清,一道精光破风而至,喉管薄凉之间,血花凌空而起。


    惊恐错乱的抽吸声中,一锋血刃如挥墨收毫,正溅落在东方煜瘦削硬挺的眉骨之上。


    永徽帝眼锋侧扬,却未能袭上那血丝横陈的幽深瞳仁。大魏定国之梁岿然而立,颚骨成峰,直直凝望大殿尽头的九龙壁,眸光尤胜龙烛灼灼。


    严风旭根本没感觉到痛,也没感觉到血液自脖颈喷涌而出,直到最后一刻,都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,而后便只有无尽的空白。


    失力的身体摇晃了一下,瞪着眼睛倒在地上,喷射的鲜血染红了殿中石砖。


    虎口的伤再度撕裂,血液染红了龙纹袖。李暮提着那柄无名长剑,站在阶前,杀意的眼扫过百官。    


“朕再说一次。没有人,可以动他一分一毫。他是否有罪,你们...”李暮挑起眉尾。“都心知肚明。”


“陛下。”苍老的声音回旋殿前。


    崔太傅撩袍上前,沉声说道:“自大魏开国以来,东西犯境,天下难以归统。社稷屡遭累卵之危,生灵有倒悬之急。先帝扫清六合,席卷八荒。万姓倾心,四方仰德,此非以权势而取之。今陛下继大位,收疆土。应以处国治万邦,以黎民至身前。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,恢弘志士之气。”


    花白的须髯微微颤抖。“然宫府本为一体,陟罚臧否,不可异同。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,宜付有司论其刑赏,以昭陛下平明之理,不可偏私,使内外异法。”


“此番辰王擅动兵权,兴战火祸朝纲。此刻度立法之时,陛下万不可徇私情枉国法,以衰大魏百年国运。”


    殷红的瞳孔,血丝更甚。“老师此言,朕心明了。可若江山不惜,百姓不怜。这昏君,朕。今日做了又何妨!”


“陛下!”崔太傅大声急道:“先帝开国不过百年,今天下归顺,更为大魏存亡之秋。”他挥动文袍宽袖,苍老的掌心虚滑至身侧。“侍卫之臣不懈于内,忠勇之士忘身于外。陛下若做‘昏君’,逆臣无樊笼,乱世必起啊...”


    崔太傅颤眸望着李暮,花白的鬓发下,莹泪轻坠。


    无名长剑银白轻晃,李暮背过剑身,袖袍下的手握上了肋下剑鞘。崔太傅摇头闭上双眼,正襟撩袍,大礼及地,哽咽道:“我崔玦一生为臣,半世为师,今陛下心难转圜,尔等不可负天命重托,更不可失后世兴复所望。”


    他解下自己的官帽,安放阶前,起身向前一步,定然平视向永徽帝。


    死寂的大殿中,一时犹如凝固。百官纷纷收回牙护,在宫人的双膝触地声中,直视向大魏永徽皇帝。


    临窗的烛被重新燃起,淡橘色的光投在旒珠上,好似冷舌舐进了瞳底。


    李暮冰火交织的眼中,杀意顿起。他一把撩开珠坠,反过剑首,银白的光线略过英眉,永徽帝龙袍炸起。


“神武军上殿!”


“砰!”的一声巨响,沉重的殿门紧紧关闭。有胆小的朝臣踉跄着爬起来,想要向外逃。 


    然而还没等扒开门缝,数柄双刃刀,便在窗纸上映出了浅灰轮廓。朝臣见此情景,吓得又想转头往回跑,可才一转身,双开的薄刃就架上了脖颈。


    神武军的黑甲将金銮殿压得更加让人窒息,他们手握双刃鬼头刀,如一鸿流汞,将百官及其宫人,全部围在了殿内。


    永徽帝手背青筋暴起,他已摘下肋侧剑鞘,互利的双手,在黑甲锃亮的暗光中,慢慢抬起。


    一声雀鸣略过天际,大雪骤然停下,晨曦破开黑暗洒在云白,浅衣落下时,覆了龙纹袖。


    李曦按下李暮提剑的手腕,说道:“神武军,放下兵刃。”


    他声如泉琮,却透着无可睥睨的威慑。那是前梁遗存的风骨,亦是大魏今朝的肃杀。


    神武军看看李曦如刀锋般的眉,弯腰放下了双刃。


    腕上的沁凉,浸过皮肉冻向骨髓。李暮回过头,眸中的血红渐渐消弭。


    相交的眼神触在半空,只一瞬李曦便移开了视线。


    晨阳的斜光照进大殿,泼了白衣半肩。李曦呼吸轻浅,双眼扫过百官,最终停在了出云的金龙上。


    眼睑慢慢垂下,长指解开腰封,外衣飘然落地,露出那瘦骨上染尽血字的中衣。


    李曦褪下血衣手腕一震,翻袂白衣如同四散的灵幡,斑驳出细碎的血影。一个个名姓埋骨山河,长眠在素绡薄衫之上。


“草木仓皇,其症于风。万方有罪,在予一人。李曦之罪大逆,虽百死无可赎。但求陛下——”


    他后退一步,屈膝跪在永徽帝面前,双手捧起血衣,高举过顶。“为疾风两千忠魂洗冤。”


    两千名姓,用最虔诚的血,写满白衣。李暮看着那一个个繁复的字体,心好似刀剜血肉般,疼得无法呼吸。


“天下初平,是以彰法度,明律令,刑乱世,用重典。”李曦弯腰垂首,定然道:“臣请午门斩首,以儆效尤!”


    舄履不可察觉地倏而一晃,无名剑怦然落地,锋刃承着日光,映出一道银白,落进了旒珠后,寒透的双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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